C市第二高中。
又是一个沉闷的上午。班主任拿着月考成绩表，一副便秘了的表情。
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，作为转校生的我，第一次月考就华丽丽的抢了倒一的宝座，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惊讶。
而那些倒数的家伙，估计会对我感激涕零吧。
——不过没关系，我已经习惯了。
「下面我说下这次月考的“互助一对一”名单。关莹，你负责千寻折的成绩。」
坐在我身边的女生像突然被电击一样，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“欸”。
声音很轻，但依旧传入我的耳朵。
嗯？
我叼着笔杆，百般聊赖的转过头，瞥了她一眼。只见她挺直了腰板，将桌肚里花花绿绿的杂志推入深处。
「好的！」
身边这个女生发出略有僵硬的声音。
「好，那下一位……」
女生如释重负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，垂下头继续看着桌肚里的杂志。我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，所谓的“杂志”，说是画册更为准确。
fate设定集？
不过好像已经是去年推出的旧版了，我有些失望。不过虽然是这样，也多多少少提起了我对这个名叫“关莹”女孩的兴趣。
关莹……
我皱了皱眉，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，可是在哪呢？
在哪里？公示栏上？还是在上学的地铁？我苦苦思索着，可就像雾里看花，触手可及的地方却终究无法看清。
唉，大脑怎么总在关键时候短路呢……真是伤脑筋啊。
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。抬起头，正巧与我四目对视。
那也是我第一次正视她的面庞。
几分稚气。
「呃……」
她的脸刷的红了，将设定集又塞回桌肚里，目光直视讲台。
可是，我分明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在看向我这边。
真是，女人啊。
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，想到我之后至少一个月会在她的监督下“补习”，还真是头痛。
为什么事这么多。
为什么烦心的事这么多。
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。
不行吗？
所谓的升学率，所谓的梦想，是那么遥远，遥不可及。
而且，“梦想”，是多么滑稽可笑。
我一直觉得，如果要评选人类最自欺欺人的概念，“梦想”一定榜上有名。
人类只不过是动物。你，我，他，一群碳基生命，和蚂蚁，老鼠又有什么区别？只因为既定了规则，便有了三六九等，高低贵贱？
所谓的工作，为了吃饭，维持生命的运转，投入社会的洪流，“各司其职”。本质上，和蜜蜂，蚂蚁这些群居生物，又有什么区别？
没有区别。
疲于奔命，都是为了生存。
人，不过是动物。
那么活着，有什么意义？
——为了追寻梦想。
那么你告诉我，梦想又是什么？
一剂**。
不敢面对的自己，就像不敢面对的未来。
……
「千寻折！」
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，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。
「嗯？」
我抬起头，有些茫然的站起身。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排完了互助工作，黑板上也不知何时多出了半面板书。
周围想起悉悉索索的窃语。
「他就是新来的那个转校生吧……」
「真的哎，据说在原来学校混不下去才来的……」
「这样啊……」
班主任有些愠怒，敲了敲黑板，台下的议论声小了下去。
「我讲到哪题了？！」
哪题，哪题啊……
我捧起卷子，“哗哗”来回翻着面。
气氛有些凝固。
不过没关系，我已经习惯了。
这种气氛。这些低语。
和我的过去如出一辙。
像踢皮球一样，我被打上“废物”的标签，辗转多个学校，最后像狗一样来到了这里。
即使是我所处时间最长的高中，也不过呆了三个月。
那现在这个学校，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？
很遗憾，到目前为止，一切都是按剧本所演。
我把卷子翻了五六遍，“啪”的一下扣在桌子上，随意扫视了一下四周。
等等，我好像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，同时在桌下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。
是在告诉我题目吗？
像是日本动漫里演的那样，妹子主动给学渣男主解围？
呵呵，那还真是好意啊。
我嘴角微微扬起。
「不知道。」
躁动重新浮出水面，我似乎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射来的令箭。
「果然是废物啊……」
「是啊……」
我是废物，难道你们就不是么。
我静静的站着。
班主任的脸色有些难看，“砰”的一声将手掌拍在讲台上。
粉笔灰混合着纸屑，四下纷飞。
无所谓了。
只是那个女孩的表情，有点怪。
好像受了委屈似的，紧紧抿着嘴唇，盯着考卷。
这种感觉，就像是她被罚站了一样。
等等，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。
「滚出去！」
好好好，我这就走。
毕竟我在不在教室，都无所谓。
习惯了。
我用脚后跟推开凳子，从班主任身后绕过，在齐刷刷的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，走出教室。
走廊上的空气还是那么浑浊。
真是的，明明觉得应该比教室好多了的说。
我趴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，仰起头，阳光很灿烂，给这阴湿的学校增添了一丝暖意。
可是我讨厌太阳。
讨厌温暖。
我这样的人，注定在下水道里过一辈子。
我将手伸进口袋，摸出一把小刀。
如果他们知道我转学的理由，估计就笑不出来了吧。
那么，就该轮到我笑了。
塑料小刀，市场价不过一元。
所谓道德，所谓人性，那是什么？
约束六十亿人的谎言而已。
维持世界为少数人服务的运转的谎言。
我只是蝼蚁。
我们都是蝼蚁。
以眼还眼，以牙还牙。
所谓法律，也不过是人为设定的谎言。
——犬儒罢了。
为什么要去顺应这脆弱的世界？
我拂拭着略带锈蚀的刀面，指尖传来的金属颗粒质感令我感到一丝平静。
不真实的触感。
划破同样不真实的世界。
我想到我第一次握住刀的时候，是在三个月前的Z市。
那时候的我，居然天真的以为会有女生喜欢自己。
居然花时间在意自己的每天的穿搭。
居然花时间去挑选所谓的礼物。
waste time.
只因为一个女孩上课多看了自己了几眼，笑了一笑。
——或许没笑，只是我的脑补罢了。
真的以为会有桃花运吗？
我说过了，我只是下水道里的废物，永无光明。
可惜那时候的我却不自知。
直到看到那双眼神，像看一具尸体的眼神时，我的意识才渐渐苏醒。
「恶心。」
水晶球跌落。
划出一道抛物线。
「恶心。」
「恶心。」
「恶心。」
——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。
——给我一个机会。
——废物而已。
呵呵呵呵呵呵……
既然这样，我很抱歉。
我曾经有机会杀掉我自己。
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。
就像站在她的身前，将鹡鴒印记刻进她的眼睛。
可惜抱歉，我已经醒来了。
这世界腐烂的气味令我作呕。
如同她的身下凝成的血湖，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。
极度放缩的瞳孔里写满了恐惧。
可惜……没人读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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